Gerbrand Bakker: The Detour

July 7, 2012 on 12:23 am | In 书斋札记 | No Comments

绝望的逃逸

两年前,荷兰作家赫布兰德‧巴克(Gerbrand Bakker)以《孪生子》(The Twin)摘得IMPAC都柏林文学奖,引起不小的轰动,文学大师库切以“克制的细腻和精炼的幽默”赞赏这本小说处女作,但如果就此把赫布兰德‧巴克归类为文坛新人,似乎并不确切。巴克与文字有着很深的渊源,他大学主修的是历史语言学,参与编纂过两本词源学辞典,为影视纪录片配写过字幕,而且在《孪生子》之前,已出版过一本青少年小说《梨树盛开白花》(Pear Trees Bloom White)。因此,《孪生子》展现的不是初生牛犊的锋芒,宁静恬淡的文笔,突显作者的自信与沉着。

《迂回》(The Detour)是巴克2010年的新作,也是继《孪生子》后他第二本被翻译成英语的小说。译者仍是大卫·科尔默(David Colmer),他出生在澳大利亚,自九十年代初移居荷兰后,翻译过诗歌、小说等各类作品,获得过多项翻译奖,包括《孪生子》带来的IMPAC奖。

《迂回》的故事主要发生在威尔士偏远的乡村,一名自称叫Emilie的荷兰女子租下一间农庄。她是大学的讲师,因桃色丑闻而逃逸到这里。她随身带了艾米莉·迪金森的诗歌全集和一本迪金森的传记,那是她博士论文的课题。然而,她更多时间是在打理屋子周围的园地,整理草坪,修剪灌木。她初抵农庄时,田里有十只鹅,后来一只只减少,她怀疑是狐狸,于是给这些鹅搭了一圈简易的围栏,可鹅不肯进去。

小说的另一条线索在荷兰,Emilie的丈夫跑去Emilie以前的办公室纵火,由此结识了一位警察,这位警察答应协助他追踪他不告而别的妻子。通过私家侦探的调查,他们得知了Emilie的下落,登上去威尔士的船。临行前,丈夫给Emilie寄了一张明信片,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我来了。”这三个字在不同的语境下会产生不同的化学反应。对一心想躲起来的Emilie来说,这如同追捕者的通缉令。

回到Emilie租住的农庄,一个大男孩的出现打破了她孤独平静的生活。男孩起初只是借宿过夜,后来不知怎的就住了下来。他照料Emilie的饮食起居,帮她干园子里的活,与她相约去登山。可是,男孩的纯真朝气让Emilie变得烦躁不安,她几次想赶男孩走,却都徒劳无果。男孩的存在,仿佛令她嗅到自己生命的腐朽,她不断觉得农庄已逝主人、Evans太太留下的气味附着在她身上。此外,暂管农庄的事务所寻到了Evans太太的亲人,租约即将到期,Emilie必须搬走。附近曾与Evans太太有旧交的农夫Rhys Jones还威胁要Emilie赔偿不见的鹅。

Emilie犹如一头困兽,面临来自四面八方的围捕,她能怎么逃出牢笼?在这个意义上,《迂回》是一本绝望的小说。但在前半部分,巴克以大量的日常细节,描绘Emilie离群索居的生活状态,日复一日的园艺工作,把身心沉浸在大自然里,不做任何思考,这样的孤独,甚至有几分迷人。同时,小说塑造了多位令人难忘的配角,连给病人看诊时也抽烟的乖张医生,热情好客、喜欢闲话家常的面包房的老板娘,爱管闲事的农夫,还有Emilie企图在只有齐腰深的池塘里自杀的叔叔。他们有的荒诞而滑稽,有的夸张而逼真,尽显巴克“精炼的幽默”。他以简笔画的方式,让这些独特的形象跃然纸上。

与《孪生子》一样,《迂回》也是一个似乎什么也没发生的故事,描写的都是琐屑的小事,没有跌宕起伏的悬念贯穿其中。但比《孪生子》更甚,《迂回》切断了故事的时间,或者说逻辑脉络,所有的叙述都只集中在当前。对于Emilie的出走,小说只点到她与学生发生关系即止,具体是怎么回事,她与丈夫的婚姻如何等等,都没有展开说明。莫名出现在农庄的大男孩,结果原来是农夫Rhys Jones的儿子,可男孩为何拼命要逃离自己的父亲,小说同样几乎没有交代。这是一个只有现在、没有过去/回忆的故事。相比《孪生子》的清晰晓畅,《迂回》的节制似乎比较难让人亲近,主题也更沉重,可另一方面,它进一步确立了赫布兰德‧巴克具有鲜明个性的小说风格。

《外出偷马》的作者佩尔·帕特森曾说,“如果你是一个挪威作家,在世界文坛上看不到你的身影。对一个挪威作家而言,敲开英语世界的门是非常困难的。”在英美占据主导的国际出版界,很多用非英语写作的作家都面临这样的冷遇。赫布兰德‧巴克作品的命运与佩尔·帕特森的颇相似,它们都因获IMPAC文学奖而受到英语文坛的关注。但比起帕特森,巴克的《孪生子》在美国仍是一本不太为人知的小说,而《迂回》还尚未出版。也许市场和读者都需要时间,接受一个新的声音。

(for《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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