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Y's blog

《暗夜》《杀父》（李昂）

February 23, 2007 on 11:23 pm | In 书斋札记 | No Comments

李昂，本名施淑端，一个姐姐施淑以文学评论著称，另一个姐姐施叔青，著名的小说作家，再加上老幺的李昂，也以小说蛮声台湾文坛，三个被誉为文学界的“施家三姐妹”。第一次读李昂，是一套前卫出版社编辑的台湾小说选编中的《李昂集》一册，细碎繁琐的语言，带着矫揉造作的“文艺腔”，不甚喜欢，但这回读了她的中篇《暗夜》，印象有很大的改观。

《暗夜》的背景是经济急速发展的台北都市，以买卖股票股市运作为核心，叙述现代社会里各方人物因利益关系而纠结成的一条丑陋的“生物链”，故事结构齐整，脉络分明，语言平实流畅，对性爱欲望的描写细腻大胆，虽然结局的意外性并不高，但读来仍让人不忍释手。小说开场是一个灰蒙蒙落雨的隆冬夜晚，男主人黄承德家中来了一位访客陈天瑞，T大哲学研究所的学生，自称创立了“道德裁决研究所”，正从事一场“道德净化运动”，这段卫道士的自我介绍，用极度的夸张，达到强烈的反讽效果。接着陈从黄的太太讲起，描画出一幅坠入物欲和情欲中、道德败坏、堕落无法自拔的群体画像，可让人好奇的是，小说没有具体交代陈究竟如何窥到这些不可告人的私密，这是叙事逻辑上的漏洞，还是作者故意为之，把陈塑造成得像一个有通天眼、无事不晓的半仙式人物，从而为小说染上几分都市志怪述异的色彩，我比较倾向后者的解读。

《杀父》是《暗夜》之前的另一个作品，获联合报（民国）72年度中篇小说奖，连载当时似乎引起很大的非议，是妇人杀父的情节太过骇人，超出一般的道德接受底线，还是它让岌岌可危的父权遭到新一轮女性主义的威胁，懒得去深究，因为并不觉得“妻子杀丈夫”这个题材，有什么大不了的地方。故事的原型取自抗战期间上海的一则社会新闻，李昂将原来十里洋场的背景移植到自己的家乡鹿港，着重在妻子受尽丈夫蹂躏虐待方面展开丰富的想象，同时塑造了一个被礼教洗脑、成为男权帮凶的老妇人阿罔官的形象。对性爱的描写，依旧是小说的特点之一，浓烈残酷的语言，将杀猪仔陈江水以暴敛凶狠的方式、欲在妻子身上获取性欲满足和男性征服感的心理，描摹得怵目惊心，但是《杀父》结尾的处理，似乎仓促草率，造成整个小说有一点虎头蛇尾的不平衡。

故事的女主人公陈林市不堪忍受丈夫对她身心的双重凌虐，在被丈夫强行带到屠场看杀猪场面、精神受到过度刺激以后，她拿起丈夫的猪刀，模仿目睹到的杀猪手法，杀害了身边这个魔鬼般的男人，还照着将尸体肢解成八大快。基本上，这段结尾和原来的新闻内容无太多差异，比较遗憾的是，小说在刻画妻子从目睹杀猪到模仿杀人这一精神转折上，太浅层，缺乏心理分析的深度，而事实上，也许这才是整个事件最令人惊心胆颤、最值得也最具有探索和深究空间的一部分。它的欠缺，使这个小说仅停留在了内容层面的惊人和突破，有些可惜。

《鹿城故事》和《杀父》合在一起，是一个短篇集，描写了多位生活在鹿港小镇女性人物，文笔较接近李昂前期的风格，纤细的笔触，对人生虚妄的叩问、对农业社会凋敝的感伤，甚带一点点自述性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