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春秋(汪曾祺)

September 6, 2007 on 4:53 pm | In 书斋札记 | No Comm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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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汪曾祺的散文胜于他的小说,《草木春秋》是近年出版的一本精选合集,里面收入的散文内容纷呈,有旅游、美食、童年、家人、生活随感、故人友谊、联大往事、文艺评论,都是极富情趣的文章。比如,《葡萄月令》一篇,描写一年十二个月里葡萄的生长,简洁明快的语言,勾勒出丰富诱人的生命之灵性,武断的以为,相比小说,汪先生的语言风格,似乎与散文美文的意境更为契合。

周末与一群朋友聊天吃饭,正好还我何兆武的《上学记》,目前此书又转借给了QQ。读西南联大那一代作家学者写的回忆文章,让人特别羡慕当时自由随性的学术空气,这自然与学校倡导的治学宗旨、个人对知识的热烈渴求密不可分,不过我却在想,乱世的大环境或许也无形中促成了这样一种无拘无束的氛围。正常的社会秩序被打乱,个人的前途不再有规则的罗马大道可循,无保障的未来,可能使人焦虑消沉,但也一定有勇敢从容的人,反而从其中觅得一片独立浪漫的梦想空间。

“民以食为天”,中国的饮食文化源远流长,可随着大规模流水线生产、快餐连锁店、环境污染、不良商贩的种种破坏,人的味觉或被训练得统一,或渐然麻木。偶尔喜欢在文字间嗅寻人间五味,但不知这些方块字可以留住几分逝去的味迹?

汪曾祺先生写过、编辑过不少以食为主题的散文和集选,《草木春秋》里的几篇,如“故乡的食物”、“萝卜”、“手把羊肉”、“寻常茶话”、“《知味集》后记”,读来给人的感觉,与唐鲁孙的谈吃文章略有不同。一则大概是地域的缘故,北方的传统小吃,于我总是陌生,二来,唐鲁孙谈吃中,时而带有一种贵族的讲究和精细,这般境界,于我自是遥远。相较之,汪先生笔下娓娓述来的咸鸭蛋、野菜、各类臭食物如豆腐千张冬瓜苋菜杆,流淌着一份江南水乡熟悉的亲切温絮,让人倍受感染之外,也唤起许多儿时的回忆。

汪曾祺先生故乡江苏高邮,高邮大麻鸭十分出名,腌鸭蛋也是当地的特产一绝。虽记不太清小时是否有吃过地道的高邮咸鸭蛋,但咸鸭蛋是一定有吃过的,特别是夏天用来配粥或泡饭,格外开胃下饭。咸鸭蛋有两种吃法,印象中,带壳对半切开,放在盘子里,当作一道菜,是比较正式文雅的一种,而家常时候,多是敲破空的一头,剥去头上的蛋壳,用筷子挖着吃,很有点探宝的意思。

确定空头的方法很简单,举着鸭蛋,对光亮处一照便能发现哪头为空,若万一失误,敲的是实的一头,便比较倒霉。为啥?实的一头, 厚厚的蛋白,凝结成椭圆状,很不方便用筷子一点点取着吃,更要紧的是,小孩子,好像大人也是,都爱吃蛋黄多于蛋白,大概因为蛋白比较咸,吃不多,而且也不如蛋黄香吧。所以,每次敲开一个咸鸭蛋,总是恨不得早早挖出红红油润的蛋黄才好。另外,吃咸鸭蛋不能像白煮鸡蛋似的,把整个壳都剥掉,那既失了挖着吃的乐趣,蛋黄里的油散流出来,连味道也大打折扣。

咸鸭蛋的蛋黄有油无油差别很大,有油的,入口香滑,没油的,咸而无味,光吃盐了。挑咸鸭蛋估计是有学问的,可小孩子不会。每次从一堆煮熟的咸鸭蛋中挑出一个,心情好似在抽签还是摸奖。有的鸭蛋,空的一头蛋白很薄,一剥开便能隐隐见到掩在下面的蛋黄颜色,若微微透红,那一定是满肚子的油水,若是青中发灰,估计一会儿心情也被染上灰色。蛋白厚一点的,用筷子头扎下去,倘若蛋黄藏的很深,得等好一会儿(其实不过几秒钟,但要知,小孩子的时间可不是按着规矩的分秒来计算的)才见滋滋的油冒上来,心头不禁一阵欢喜,回想起来,小孩子的快乐真是简单易得。

几年前,广东人用咸鸭蛋黄与莲蓉为馅做成一种蛋黄月饼,很是畅销,爱吃一阵子后,慢慢倒了胃口,不知是不是蛋黄吃的太多,物极必反?中秋将近,中国超市肯定早早摆上了琳琅满目的各式广月,可我却怀念起家乡那特制、热烘烘现烤出炉、酥皮松软的鲜肉榨菜小月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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