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歌苓的《第九个寡妇》

July 13, 2006 on 2:40 am | In 书斋札记 | No Comments

作者的扉页语:我们经历了物质匮乏的几十年,我们的富饶是故事,种种离奇的故事。小说便是以一个离奇的故事拉开序幕。四四年的夏天,中原农村一个叫史屯的地方因为隐藏了几个八路军,而被日军包围搜索,在认领自家男人的过程中,八个年轻的妇人牺牲了自己的丈夫,救下了八个“老八”,只有被卖到孙家作童养媳的王葡萄,死心眼的把自己的男人认领了回家。但在当晚,丈夫铁脑就被当成奸细打穿了脑袋。从那天起,史屯有了九个花样年华的寡妇,其中八个得了“英雄寡妇”的称号,而故事,从第九个寡妇王葡萄徐徐展开。

《第九个寡妇》好像正好也是严歌苓的第九部长篇,作者以一件发生在河南西华县的真实事件为原型,讲述了主人公王葡萄在土改中,把侥幸从枪口下活下来的公公藏匿在地窖中,这一藏就是二十多年,直到粉碎四人帮落实地主政策为止。王葡萄是一个充满了自然生命魅力的女性形象,就像她的名字,她是史屯里一枚成熟饱满鲜活欲滴的诱人的葡萄,无论是她那股相信“啥都不胜活着”的坚毅而原始的生命意志,还是她那丰满光润的女性身体和散发出的强烈情欲,无不让人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扑面而来的原生态的气息。从打日本鬼子、到新中国解放,从消灭地主的土改运动、到人民公社,从大跃进运动里的养猪模范,到大炼钢时拼命不肯把煮猪食的大铁锅献出去的疯婆子,从文革里拿棍子赶走红卫兵来保护躲在家里的文人“反党老朴”,到不卖县里计划生育委员会的账,藏起隔壁不愿结扎的媳妇,外界社会的一切变化和运动,似乎都影响不到王葡萄,说她不够进步也好,说她愚昧也罢,在她心里,自有一番她自己看这个世界和生存的道理。在她看来,一切都是一个“打”,日本人、八路军、国民军、解放军,打来了,又被打跑了,接着,打倒地主富农了,打倒右派了,打倒反革命了,红卫兵来了,知识青年来了,但是不管怎么打,反正谁都呆不长,来了,走了,所以王葡萄相信,活着就是有理,“外头的事再变,人再变”,总有躲过去的时候。这是一份何等强韧、执著而专注的向生的力量!从某种意义上说,《第九个寡妇》是一部以女性视觉而创作的“活着”的小说。

此外,小说的故事里,除了讲述从四十年代到七十年代之间发生在史屯的一系列变迁以外,间或的提到一群外乡来的侏儒,和一座他们经常去拜祭的庙宇。寺庙建在一条流经史屯的河的上游,那里丛林茂密,人烟稀少,甚至有野兽出没,很少有史屯人踏入。作者没有交代这群侏儒从何而来,也没有说明他们怎么会生活在一起,为什么要一起来祭拜这座矬子庙,遍及全国大地的种种运动和饥荒,似乎也和他们无关。阅读过程中,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和不明所以出现在那里的侏儒族,时不时让我产生一种奇怪的联想,想到白雪公主里的七个小矮人。虽然对他们的描写没有那么般的童话和梦幻,但相比史屯人遭受的天灾人祸,矬子庙和侏儒群的的确确给人一种强烈而不真实的、超离残酷现实以外的浪漫主义的幻想。

在故事的叙述上,和以往严歌苓小说以心理刻画为主有所不同,《第九个寡妇》更着重于语言和行动的描写,其文字的精美程度也许比不上《穗子物语》,但是很多农村生活化的语言的运用,使整本小说充满纯朴和亲切的黄土地的味道,令读者见到了严歌苓另一番的文字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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