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Y's blog

The Dead Beat (Marilyn Johnson)

April 12, 2007 on 3:28 pm | In 书斋札记 | No Comments

The Dead Beat大概是一本比较冷门的书，因为它讲的是一种很冷门的东西——讣闻（obituary，简称obit）。中文世界看待死亡这件事情，态度十分严肃敬畏，讣闻自然也是一幅一本正经的面孔，多为干巴巴的官样文章，哪个撰稿人如果敢拿死人开玩笑，一定会被当作大不敬，而被斥责的口水淹死。可是，这种表面的战战兢兢、毕恭毕敬，真的是对死者的敬重、真的能让未亡人觉得安慰？Marilyn Johnson的The Dead Beat也许能给浸受儒家祖先文化熏染的中文读者提供一个新视角来看待和思考死亡。今年三月台湾出版了该书的中译本，翻作《死也要上报！》，不知道会不会因此掀起一场中文世界的讣闻革命呢？

作者Marilyn Johnson在美国多家杂志担任过编辑，曾为戴安娜王妃、凯瑟琳·赫本、马龙·白兰度等多位名人主笔执写讣闻，而且也是一位热情的讣闻迷，每天都会在网络上浏览阅读世界各地不同英文报纸的讣闻专栏，从中寻找发现有趣的文章。在The Dead Beat一书中，Marilyn Johnson用通俗叙事的语言，从报纸传媒文体和文学文体的双重角度，全面系统的介绍了近二十年里英语讣闻的发展和变化，对比美国报纸和英国报纸讣闻的不同特点和风格，采访一位位讣闻界个性十足的知名作者与编辑，诙谐调侃的文笔，不时闪现着黑色幽默的灵光，充满了生意盎然的趣味。

在讣闻专栏编辑的电脑里，存有一个保密的文档，里面记录着一大串快死的名人名单和他们的生平事迹，以备不时之需，听起来，是不是有些鬼影憧憧？一个正埋首于浩瀚的档案中、收集某位垂危名人生前材料的讣闻撰稿人，突然接到编辑的电话，被告知马龙·白兰度在片场昏倒、快不行的消息，手忙脚乱重起炉灶、开始准备白兰度的讣闻，谁料一周后，这位老牌影星又活了过来，让人怀疑是不是上帝之手玩的把戏？在The Dead Beat里，Marilyn Johnson讲述了不少这类讣闻稿写作背后的趣事，而最惊心动魄的一次，莫过于在第六届讣闻界国际会议（Great Obituary Writers’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的最后一天，传来美国前总统里根去世的新闻，会场上本来悠然的讨论气氛，立刻换成了惊呼、张皇与忙乱，来自各大报纸讣闻专栏的编辑，即刻奔向公用电话，奔向飞机场，争分夺秒投入准备里根讣闻的工作。

讣闻不再只是名人的专利，作者在书中提到近年来报业中出现的“平民讣闻”（egalitarian obits）现象。例如，九一一事件后，《纽约时报》NY Times开辟了Portraits of Grief专栏，以照片和短文的形式悼念死者，包括下落不明的失踪者。一些地方性报纸周刊，纷纷开出类似“A Life Story”、“Lived Lives”、“A Local Life”等栏目，在为一个普通人写讣闻的过程中，发现她/他生命中不寻常的故事和经历。历史不再是皇亲贵族、成王败寇，一个个平凡生命汇成的历史，也许更多人性的温情。

讣闻，这种以“死亡”为主题的文体，却是为逝去的生命创造（re-create）了另一种生（live）而存在的方式，这是Marilyn Johnson通过The Dead Beat一书里传递出的核心。借由讣闻，从悲伤绝望的死亡中，发掘出生的希望、安慰、或者乐趣，这是不够尊重生命的轻佻，还是笑看生活的达观从容，也许不同人会有不同的答案，甚至争议。我的感触是，在沉重的现实里，我们能够活着，就应该努力把它变成一场轻松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