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Y's blog

优雅的逝去—《游园惊梦》

May 24, 2006 on 5:52 pm | In 书斋札记 | No Comments

《游园惊梦》是白先勇先生《台北人》短篇集中最长的一篇。游园、惊梦是明代戏剧家汤显祖剧作《牡丹亭》里的两幕高潮。牡丹亭是一出极荒唐、极浪漫、极英勇的爱情喜剧，而游园、惊梦恰是剧中最浪漫的篇章。新近读的这本白先勇文集《游园惊梦》，里面收集了《游园惊梦》的小说原本、改编成舞台剧后的剧本、以及各种关于这篇小说和这出舞台剧的解说和评论的文章，皆出自名家专业人士之笔，将三十页《游园惊梦》里的故事、人物、感情、艺术，层层解剖，分析的丝丝入理，大到与中国传统文化的联系传承，小到每处细节的前后照应每个小动作的隐喻双关，无论是为专业的文学研究之用，还是帮助一般读者更好的欣赏和领悟《游园惊梦》的艺术之美人世之情，这本《游园惊梦》都是很好的选择。

《游园惊梦》以钱夫人（蓝田玉）进入窦公馆参加宴会开始，于宴会结束而落幕。宴会中间的人物和情境，不时的刺激起钱夫人对往日在南京的风光过去的回忆。作者用意识流的手法，来表现回忆的内容，打破时空的限制，跳跃式片段式的勾勒出钱夫人曾经的青春。小说没有很强的故事性，重在气氛的渲染和情绪的刻画，尤其是在富丽堂皇的窦公馆大厅，辉煌的灯火，精美的华服，珍馐的佳肴，闪亮的银器，在这一片如梦幻般的良辰美景里，却又暗暗透着一缕过眼云烟的感伤，一种美景随时可能失去的哀世之情。这种浮华的不真实感，就像蔡康永形容的，像是泡在福尔马林里面。

第二遍读《游园惊梦》，在白先勇先生细腻精致的文字里，感受到一种中国戏曲的音乐之美。特别是随着钱夫人回忆的不断深入，过去和现在、今与昔混沌在一起，没有了明显的界线，钱夫人既是陷入了极深的回忆里，也是跌入了因当下之情景而发生的梦境中。而且，回忆的内容不再是单时空的，而是各种不同时空里的声音画面同时涌现出来，交错重叠，并不断的复现、强调、加深，最后落入时空错乱的晕眩中，迷失惘然。回忆中，瞎子师娘的话、情人郑彦青的话、丈夫钱将军的话、亲妹妹月月红的话，交替重复的出现，越走越紧，就像中国戏曲中的锣鼓点，随着故事一步一步的走向高潮，而不断加速逼近，到达最后的爆发点。想起以前读过的一个短篇小说The Dead，同样是将音乐融入文字，乔伊斯创造的是一种流畅优美的华尔兹之美，而《游园惊梦》散发的是另一种由慢而紧、由缓而急的中国传统戏曲的音律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