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Y's blog

Jeannette Walls: Half-Broken Horses

June 1, 2010 on 2:55 pm | In 书斋札记 | No Comments

一匹拴不住的马

“人和动物一样。有的乐于被关在栏中，有的非要去自由的流浪。”

2005年，美国女作家珍妮特·沃尔斯（Jeannette Walls）以回忆录《玻璃城堡》（The Glass Castle）一炮而红，这本书在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停留了一百个星期，销量高达二百五十万多本。珍妮特·沃尔斯在书中回忆了自己童年居无定所的生活，酗酒的父亲，脾气暴躁，满脑子理想主义，一心追求自由的母亲，沉浸在绘画中，不愿负起任何持家的责任。一家人住在没有电、没有下水管道的陋屋里，为了躲债四处流浪。

《玻璃城堡》问世后，读者对珍妮特·沃尔斯的母亲纷纷表示不解。一名大学毕业、拥有教师证书的高学历女性，为什么会选择这种穷困潦倒的生活方式？读者的疑问，令沃尔斯决定再写一本有关母亲的书。但在进行了几个月的采访后，母亲对她说，这本书写的应该是你的外祖母，而不是我。于是，诞生了这本以莉莉·凯西·史密斯（Lily Casey Smith）为主人公的《半驯服的马──一本忠实于现实的小说》（Half Broke Horses: A True-Life Novel）。去年底，它被纽约时报评为2009年年度十大好书之一。

沃尔斯解释，由于外祖母在她八岁时就已过世，书中绝大部分故事来自母亲和其他人的间接转述，虽然她想尽办法考证核实，但仍无法坦然的把这本书归为纪实作品，因此，她参照卡波特的《冷血》，给《未驯服的马》冠上副标题，“一本忠实于现实的小说”。同时，为了抓住和体现莉莉鲜明显著的个性，沃尔斯选择采用第一人称叙述。

莉莉·凯西·史密斯出生在得克萨斯一座牧场，6岁开始帮父亲驯马，很小就成为父亲的得力助手，承担起牧场的各种活计。10岁时，机警果断的她，带着9岁的弟弟和7岁的妹妹，在一次突如其来的山洪爆发中逃生。可当他们安然无恙回到家时，母亲却声称是自己彻夜的祈祷救了他们，并拉着孩子们跪下来感谢守护天使。倔强、疑惑的莉莉没有跪，因为她看到，“救人的明明是自己，不是母亲，不是什么守护天使。”“‘没有守护天使，爸爸。’我说。我开始解释……爸爸捏捏我的肩膀。…‘也许你就是那个天使。’”

13岁，渴望念书的莉莉终于得偿所愿，到圣塔菲（Santa Fe）一所女校上学，虽然表现优异，但由于父亲把她第二学期的学费用去投资饲养名犬，她被迫中途辍学。15岁，她离开家，一个人骑马从新墨西哥州出发，历时28天，到五百英里外、亚利桑那州的一座拓荒小镇当老师，从此开始了独立的闯荡生活。她在荒郊野外风餐露宿，在遥远的狼嗥声中入睡，在偏远小镇之间来回往返，在芝加哥被人骗婚骗财，在赛马场和男人一起赛马，在闲暇时与男人打扑克赢钱，在大萧条时贩卖私酒、贴补家用 ，在旷野上空学开飞机，让人恍觉是第二个阿米利亚·埃尔哈特（Amelia Earhart）。她用非凡的勇气和坚韧的意志，与丈夫一同经营广袤的牧场，在残酷恶劣的自然环境中，争取和创造生存空间。

然而，在莉莉大胆不羁的性格背后，又透出某种顽固的保守。这种顽固，很大程度上，源自她过往的失败与教训。曾因缺少一纸文凭，数度失去教师工作，所以她要求女儿一定要拥有一份能谋生的学历证书；鉴于自己首次婚姻受骗，她希望女儿不要被一时的激情蒙蔽，找个可靠实在的丈夫。她无法认同女儿的自由放任，无视女儿对绘画的热爱，强迫她接受循规蹈矩的教育，抛却不切实际的理想，过安稳的生活。可显然，女儿罗斯玛丽（Rosemary），即作者的母亲、《玻璃城堡》中的罗斯·玛丽（Rose Mary），继承了母亲血液里未被驯服的野性，拼命只想挣脱母亲为她规划的人生。

沃尔斯用明白浅显的语言，描绘出一幅朴实真切的拓荒图景。龙卷风、干旱、暴雨、洪水，惊心动魄的情节中，没有浪漫的英雄主义，没有催泪的的煽情，只有智慧、勇气和不懈的努力，一次次艰难克险，寻常中显现不凡。沃尔斯用文学的想像，为这些真实的故事添加了丰富生动的细节。书中每个章节短小精悍，叙述简练有力，只是不时穿插的哲言警句，诸如，“人生最重要的事是学会怎样摔倒”，“光有良好的教育不够，你还需要一张纸证明自己接受了这些教育”，“怀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从现代小说的角度看，也许不那么讨人喜欢，但作者在后记中说明，这本书更多是以口述历史的特质，复述一个家族流传下来的故事，全书流畅紧凑的叙事，足以证明沃尔斯是位天生出色的说故事的人。

（《书城》2010年6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