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Y's blog

伶人往事（章诒和）

February 7, 2007 on 1:13 am | In 书斋札记 | No Comments

《伶人往事》副标题：写给不看戏的人看，对京剧我一窍不通，小时候在电视里偶尔看到，第一反应多是转台，现在想来，也许有后悔年少无知的鲁莽，但即使现在有机会可以去找一些DVD来，也仍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否真的能够欣赏得来这门艺术，造型方面的审美也许还比较直观，但要领略唱腔音乐上的美妙，可能会困难许多。不过这些都不影响阅读《伶人往事》这本书。

《伶人往事》记载了章诒和女士对八位京剧艺术大师的回忆，说来真的太惭愧，除了马连良、程砚秋、尚小云三位大名鼎鼎，其他五位名伶的名字都是第一次耳闻，包括有言慧珠、杨宝忠、叶盛兰、叶盛长、和奚啸伯。基本上，每一篇都从他们学艺开始讲起，回溯每位伶人的舞台生涯，他们事业的鼎盛和衰落，特别是1949年后，他们一方面坚持维护京剧艺术的传统，执着己见，一方面融入到新社会的文艺工作中，努力不懈，到十年浩劫，这些伶人们无一不遭到各种迫害，身心俱疲，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资上，都被耗去了生命最后一点点的生机，令人扼腕痛惜。

每篇仅用短短五六十页回顾一位伶人的一生，可想而知，内容上是比较粗略的，但是作者简约明畅的文笔，为不看戏的读者勾勒了一幅幅栩栩鲜活的名伶画像，让人过目不忘。在叙述上有两个特点，第一，作者真实诚恳的将这些京剧舞台上名角的面貌绘于笔下，尤其是在写1949年以后的部分里，每位伶人最后的命运都非常辛酸凄惨，有的在文革之前就被打为右派，批评检查不断，有的在文革中被批斗抄家，一生心血化为乌有，作者在回忆这些部分的时候，没有只把矛头直指向外，变成一种控诉，而是用了更多的笔墨、带有分析性的向读者讲述导致他们悲惨命运的内外原因，对他们性格的弱点、行为的偏差、以致落人把柄的前因后果，毫无掩饰的一一道出，真切动人。在总的感情基调上，已经不再是对文革中某些人某些事的愤慨不平，而是传达出一种更宽广深厚的、对冥冥中不可逆转的时代和命运感到的悲怆之情。

第二，每位名伶在作者的笔下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既是人，难免会有一些缺点短处，更何况是演员这个特殊的群体，比如多数伶人都有抽大烟的习惯，比如舞台上的伶人感情世界丰富脆弱，多情、重情，也容易留下一些不该的感情纠缠，比如有些名伶脾气大牌、对生活的要求过高，等等，对于这些，作者一律以温厚悲悯的笔调娓娓述来，同时也直言不讳，演员是个特殊的职业，若一定要用常规的伦理道德、国家民族的大义来要求他们，有时可能会太苛刻不现实，欣赏他们在舞台上为我们创造的精彩似已足够，对他们日常私下的生活，我们也许应该更宽容些，我想，这不仅仅是对梨园名伶的态度，即使现在娱乐圈的风气确实每况愈下，但是作品之外，我们也实在没必要过于认真街头小报的八卦，一味用普通人的道德标准去规范艺人，那这个世界大概就没有艺人了。

附：好久没去学校看电影，今晚放映一部06年南斯拉夫Yugoslavia的电影The Border Post（Karaula），据导演Rajko Grlic说，这是前南斯拉夫解体后，第一部有分裂后的四个国家（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波黑、马其顿）一起共同参与制作的电影。

故事发生在1987年春天，南斯拉夫与阿尔巴尼亚边境上一座小哨所，年轻的士兵们倒数着退役的日子，终日无所事事，或听流行歌曲、或下山喝酒找女人，可以说是一群一无是处的乌合之众。一日，哨所的中尉Pasic感到下体不适，原来是染上了某种性传染病，为不让妻子知道，他借口对面阿尔巴尼亚的军队正欲向南斯拉夫进攻，下令三周内全哨士兵不得回家，挖掘防御工事。影片的前半部分嬉笑怒骂，喜剧色彩浓厚，非常有趣，包括当时南斯拉夫掀起的纪念铁托逝世周年的全民运动，社会主义摆布下，集体行动的愚蠢画面，让人看来可气可笑。可是随着故事的发展，中尉Pasic的笑话竟演变成一场血淋淋的悲剧，紧张的气氛达到高潮，血腥的暴力，死亡的惨状，形成莫大的讽刺和难言的悲哀。影片的配乐明丽多彩，洋溢着丰沛的情感，画面的节奏略显仓促，巴尔干半岛的风景只在眼前匆匆一掠，有些可惜，也可能是自己太过好奇贪婪的缘故。

放映结束后，有人对前南斯拉夫人民军是不是真的那么糟糕、影片有无刻意的虚构/丑化，提出疑问，观众里立刻有一位曾经在那里服役过的男子举手表示肯定，这让我想到国人对张艺谋早期电影的批评，最近还看到有对贾樟柯的指摘，焦点均集中在是否以暴露中国丑陋不好的一面、来博外国人喜好，不知道这是不也是弱势文化/群体自身或在他人眼中表现出的一种心理特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