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Book of Illusions (Paul Auster)

May 23, 2007 on 9:29 pm | In 书斋札记 | No Comm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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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ul Auster是我很喜欢的一位美国当代作家,他朴素简洁的语言与行云流水的叙事结构,具有一种磁铁般的魔力,令人着迷。The Book of Illusions《幻影书》的构思与《神谕之夜》有不少相通之处,但整体感觉比后者更浑然大气,给人一次精妙绝伦的文本阅读体验。

小说第一章第一句话:Everyone thought he was dead,一个非常Auster的开头。在这一章里,交待主人公也是叙述者“我”的背景,David Zimmer,Vermont的一位大学教授,妻子与两个年幼的儿子在一场空难中丧生,痛不欲生的Zimmer终日沉溺在酒精的麻醉中,直到某一天在电视上偶然看到默片喜剧演员Hector Mann主演的一段电影,心如死灰的Zimmer突然对这位在1929年从好莱坞人间蒸发的默片演员产生了兴趣。他四处拜访美国和欧洲收藏有Hector Mann影片的博物馆,观看Hector消失前拍摄的十二部默片,在收集了各种关于Hector的资料后,仍没有从丧妻之痛中走出来的Zimmer,选择在纽约布鲁克林租下一间公寓,开始着手写一本关于Hector Mann电影的书。

读到这里,我不由想到《布鲁克林的纳善先生》里,那个决定搬到布鲁克林等死的退休老人。虽然《幻影书》接下来的故事,并没有再和布鲁克林发生关系,不过作为一个长在住在纽约布鲁克林区的作者,Paul Auster让David Zimmer从东海岸飞到西海岸、然后到伦敦巴黎,追着Hector留在世上的作品踪迹,兜兜转转,最后到布鲁克林完成他的写作,我想是出于一种习惯或确认,也可以当作Paul Auster小说的一个符号。

在研究Hector Mann一书出版后,Zimmer收到一封神秘来信,从口吻推测,寄信人是Hector Mann的妻子,信中宣称失踪六十年的Hector其实还活在人间,并邀请Zimmer到New Mexico他们居住的农场一见。Zimmer满腹狐疑,时隔一个多月,一位名叫Alma的女子来到他在Vermont的住所,恳请并逼迫Zimmer,与她一起到New Mexico会见将不久于人世的Hector。故事在这里发展成两条线索:一条,Zimmer与Alma飞到New Mexico,见到临终的Hector,第二日Hector去世,妻子Frieda遵照遗愿,在二十四小时内将他隐居农场后拍摄的、从未公开过的所有电影胶片焚烧毁灭;另一条,在赴New Mexico途中,Alma向Zimmer讲述当年Hector无故失踪的原因以及之后发生的故事。

小说以动人富有感染力的语言,描绘Hector传奇的一生,既有情节的跌宕起伏,又有人物内心的挣扎反复,曲折引人入胜,而同时,通过Zimmer转述Alma的叙述这样两重隔离的叙事关系,又时时提醒着读者其与故事之间存在的一种疏离感。更有趣的是,在第二章里,开头用了三页多的篇幅,细致入微的描摹Hector的外貌,特别是他银幕形象中标志性的小胡子和白西装,接着用二十页的文字介绍Hector演出的十二部电影,除了概述以外,更不遗余力的向读者复述Hector消失前完成的最后一部作品Mr.Nobody里的全部故事情节,每一幅画面,每一个场景,人物的每一个举动,镜头的切换、卡片的插入等等。如此详尽巨细无遗的描述,恍惚令人产生一种默片时代确有这么一位Hector Mann存在的错觉。

Hector离开好莱坞后,剃掉小胡子,改名换姓,不再有人把他和Hector Mann联在一起。隐居后虽然又拍了十多部片子,但在世时没有外人看过这些片子,死后不到一天内全部底片被销毁殆尽,包括他的日记、Alma花去七多年时间写的一本他的传记,所有可以证明Hector失踪后依然活着的人或物,死了,毁了,只余下Zimmer从Alma口中听来的故事,里面的内容是真是假,无从确证,当然也无人会相信Zimmer的再次转述。回到小说开篇的首句话:Everyone thought he was dead,从Vermont到New Mexico再回到Vermont,Zimmer紧张意外、惊心动魄的这三日旅程,恍若作了一场无印无痕的梦,什么都没有改变。The Book of Illusions,幻影之书,如果说电影制造的是一场影像的幻觉,那么每一本小说,对读者而言,又何尝不是一座作者用文字构筑的幻影宫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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